关于雾都的地下总是流言不绝，据说那个地方充满了暗道和密室，就规模上来讲，其精彩程度丝毫不逊于地上的世界。
例如教堂和修道院的地下墓穴，埋藏地下的古代遗迹，连通各个区域的暗道，蜿蜒复杂、诡异神秘的下水道。
传闻中的地下雾都是真实存在的，高大的穹顶、狭窄的巷道、排水井和管道、回廊、暗门，彼此勾连，构立起一个巨大的迷宫。
这些隧道可能来自不同的时代，在雾都旧城区有些暗道在很早的时代就存在了，而雾都在漫长的岁月中几经换血，早已经不是过去的模样，14世纪的大瘟疫摧毁了这座城市，1666年燃起的大火让它几乎完全重建。
古代的暗道里可能已经没有了从地面直接抵达的入口，这些埋藏在地下深处的遗迹对于现代人来说如同从未有人到访的处女地。
赫德提议我们下往雾都的地下去寻求答案，当我第一次听闻这个建议的时候还有一些恐惧的，因为一提起下水道，总会令人想起横流的污水和酸腐的臭味，那如同尸体般肮胀的环境。仅仅只是脑子里想象一下，就不由令人作呕。
“如果得不到魔女的‘指示’，我们就回来。”赫德对我说。
我和赫德沿着街道来到宽阔的霍尔本高街。现在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高街上依然车马盈门，我和他通过天桥来到高街的另一边。
沿着高街走了大概十分钟，我们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高架桥巨大巍峨的身影。在我们的右手边，则是狭窄古老、一条名为费特巷的巷道。
费特巷这条巷道的名字已经无从考究，这条位于雾都旧城区边缘的道路在历史中并不显眼，仿佛是在竭力掩盖其存在的痕迹。在费特巷和霍尔本高街交汇的街角处，一家年代已久的酒馆在营业，该酒馆被人成为“黑天鹅”。
据说这家酒馆有400年的历史了。也许是已经装修过许多次，这个酒馆已经完全看不出陈年的风格。
酒店老板一见到赫德便笑逐颜开，显然他们两人早就认识了。
“赫德，现在正式营业还没开始呢。”老板靠在柜台边上擦拭酒杯，“他们都还在工作，晚上才来。”
赫德应该是常来此处，晚上他经常会来到这里和一些趣味相投的人交流“心得”，三番五次，你来我往，这个酒馆就成了灵异爱好者们的沙龙，据说在旧城区还小有名气。
“吉森，我和我的一位朋友需要下往下水道一趟，我们想借用你地下室底下的密道。”
“那是自然可以，这个但是这个密道已经被我们废弃了快一年了。”
老板皱了皱眉头，接着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其间还带着一些抱怨，若是不明所以的人听到这些抱怨，还会以为他两人的关系不好呢。
“赫德博士，你不会还坚持下水道里存在奇形种的观点吧，我们已经受够了跟着你忍着恶臭一起进入下水道的行径，其中还有好几次是发生在蒸笼一般酷热的夏天，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这种东西，就算是幼稚也得有个限度吧。”
“哈哈哈。”
赫德尴尬地笑了，老板的话应该是带起了他以前啼笑皆非的回忆，那这个回忆可真是充满了狂热、激情和臭味。
“这个密道，是你们私自挖通的？”
我感到有些惊讶。为了满足他们脑子里的奇思妙想，他们还真的大动干戈起来，那还真是一群小天才。
老板笑了笑。
“没事，这种密道在雾都有很多，谁没犯过蠢呢。”
我在两人的带领下来到酒店的地下室，老板将煤灯点燃，将灯递给赫德，老板从钥匙串里找到那把曾经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的黄铜钥匙，走向地下室最里面，那里有一座完全铁制的大门。
大门被一层层铁链封住，就好像大门的后面正关着什么不能见光的禁忌之物。
当初挖通密道的时候赫德坚持地下存在一种以化学废水为食料的奇形种，为了保证这些怪物不会从密道中“逃逸”，必须将大门用铁链封锁。
如此可笑的理由居然得到了沙龙成员的一致赞同，于是赫德找到了全雾都最好的铁匠，打造了这座“坚不可摧”的铁门。
老板将钥匙插入银白色的铁锁中，解开了铁链，然后又将钥匙插入到把守铁门的锁中
随着两道铁锁哐当落地，大门应声而启，接着就是一股下水道特有的、潮湿阴森的冷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参杂了各种各样奇异的味道，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股味道依然让我的胃翻江倒海。
老板从口袋中掏出手帕填住鼻孔，同时闪身后退躲避下水道中浓密的味道。
“祝你们好运。这亲切的味道，可让我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一旦进入到雾都的地下，一股熟悉但异样的感觉袭上我的心头，正是昨晚梦境之中那种压迫感。
我周围潮湿的墙壁上沾满了污渍，天花板上时不时滴落不知名的液体，脚下的地板时而黏稠时而打滑，这里的条件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恶心。
这里就是雾都的“厕所”，任何污秽之物都从这里排放到泰晤士河去，水、粪便、垃圾、动物器官和污血，甚至是人的尸体，总之这里包罗万象，无奇不有，只要裸脚站在这里超过一分钟，和铁线虫就会缠绕上脚和小腿。
这里到处是空洞、肮脏、充满死亡和痢疾的气息，不难理解会有人对这个地方产生恐怖的想象。
“真的会有魔女住在这里吗？这个鬼地方，已经弄脏了我的衣服。”
赫德将手杖挂在栏杆上，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遮住口鼻。
我往前走了两步，赫德提着煤灯从后面跟上来，前方的道路漆黑神秘，如果没有一点胆量恐怕难以胜任，要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迷了路，可能连尸骨都找不到。
我看着前方，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变化，当我发现一团微光出现在岔道的一边时，便指着一个方向。
“我觉得…应该是这边。”
同时回过头去寻找赫德。
但是赫德不见了。
“赫德？”
我的身后是几乎无限的虚空，我的疑问如同石头沉入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这是什么回事？这是发生了什么超自然事件吗？怎么会这样？
我心中先是充满了突如起来的惊讶，然后恐慌接踵而至，因为没有了赫德手中的煤灯，现在我如同一个盲人，我不敢随便走动，以免自己不慎落入水中，下水道水槽的水位虽然不深，但是足够达到一个人的腰部，全身浸泡在这样的水中，很快就会染上霍乱。
“赫德！”
孑然一身的我在黑暗中慌乱起来。
“这不是梦”
一个稚嫩少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连忙转过身去，却见眼前燃起一簇火苗，火苗闪烁，映照出少女的面孔，少女一头金发，身着黑色的连衣裙，一只手提着煤灯，另一只手正伸入打开的煤灯中护着微弱的火苗。
“这就是你想要的‘魔女’的指示。”
少女的声音像是幽灵一样在耳边环绕，但是少女的嘴唇紧闭。
少女抬起头看着我，嘴角流露出浅浅的微笑，她的声音深入骨髓。
“你能来到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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